| 正如其名，零公里二手车听起来既充满矛盾感又略显隐秘，最近一次“出圈”是因为某自主车企掌门人的“点名”和一张源自商务部（局）函的会议通知。但实际上，零公里二手车由于特殊身份能够满足某些特定的需求，已在汽车行业存续许久。 一般来说，零公里二手车有两种去向，一种以隐晦的方式流入国内市场，帮助车企暂时性缓解库存压力，另一种则乘着二手车出口的东风，以平行出口名义远赴他乡，作为中国汽车官方批量出口的补充而驰骋海外。 自2019年，我国开展二手车出口以来，尽管平行出口存在一些争议，但始终在二手车出口总量中占据着不小的比例。展望未来，长公里二手车无疑是我国二手车出口走上规模化发展的终途，但在这一过程中，零公里二手车扮演了探路者的角色。
拥有平行出口身份的零公里二手车，其实等同于新车，却又有别于源自车企官方出口渠道。平行出口的车源虽然也是新车，但采用的模式却是由经营主体自行购买并在国内上牌后，再以二手车的名义出口到海外市场。 早在2013年，关于二手车出口的可行性就已经在相关部门和部分企业中开始讨论，但当时限于各环节尚未打通，再加上国内二手车性价比不高等因素的制约，因此二手车出口被认为难度较大，难以与美日韩等出口的二手车展开竞争。 2019年，我国汽车产销分别完成2572.1万辆和2576.9万辆，连续11年蝉联全球第一。不过，亮眼的数据背后也存在隐忧，这一年国内汽车产销量分别同比下降7.5％和8.2％，且连续两年出现下滑。如何盘活国内存量市场，实现新车、二手车相互促进、协调发展，同时进一步打开国外汽车市场，借鉴发达国家经验，推动中国品牌新车和二手车协同出海，成为当务之急。 2019年，商务部、公安部、海关总署3部门先后分3批在部分条件成熟的城市启动二手车出口试点业务。此后，试点城市数量不断增加，二手车出口流程不断优化，到2021年中国二手车出口约1.5万辆，2022年这一数据跃升至6.9万辆，2023年达到27.5万辆。 2024年2月初，商务部等5部门发布《关于二手车出口有关事项的公告》，明确在全国范围开展二手车出口业务，这意味着部分省市试点5年以来，我国二手车出口在取得宝贵经验的基础上获得全面放开，进入提速阶段。2024年，我国二手车出口量增长至43.6万辆，出口范围已覆盖至海外160余个国家和地区。 二手车出口的高增长令人欣喜，不过有业内人士指出，由于燃油车面临激烈竞争，在国外仍然不占据优势。相反，国内新能源汽车凭借智能化和科技感受到了国外客户的认可，在车企还未大规模布局海外市场之时，二手车出口企业看到了机会。所以，越来越多的汽车贸易商涌进了平行出口赛道，零公里二手车成为出口主力，且出口车辆以中国品牌新能源汽车为主。 是限制还是交由市场决定 一直以来，汽车行业内对零公里二手车态度不一，有车企掌门人痛批，有车企放任发展，有经销商、贸易商将其视为转型机遇，呼吁不要过多限制，交由市场决定，还有二手车出口量较大的地方政府将政策变堵为疏，优化配套服务。 在近日召开的2025中国汽车重庆论坛上，长安汽车董事长、党委书记朱华荣也对零公里二手车提出了批评：零公里二手车出口到海外，对中国汽车品牌是极大的伤害。 再向前追溯，在今年全国两会上，全国人大代表、奇瑞汽车董事长尹同跃提出了一项关于二手车出口的建议，引起了业内不小的关注。他建议，商务部牵头完善“二手车”出口的定义和细化标准，改变一次性过户就视同“二手车”的现状，禁止没有完成海外市场本地化法规开发、资质认证的中国汽车品牌出口及零公里二手车扰乱市场，避免产生产品质量、售后服务等问题。 与部分车企呼吁采取措施限制零公里二手车出口不同的是，也有部分行业人士认为零公里二手车是中国汽车走出去这一时代背景下的市场产物，有弊也有利，不应该被“一棒子打死”。 西安平行进口汽车贸易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王绪明表示，哪里有需求哪里就有市场，二手车商借助自身的海外资源和市场敏感度，只要不违法违规，从事汽车平行出口业务属于正常的商业行为。之所以近年来零公里二手车占二手车出口比例较高，也是因为目前我国长公里二手车在海外市场暂时还没有形成竞争力，即便未来长公里二手车形成规模出口，零公里二手车也不会彻底消亡。反观我国进口车市场，平行进口汽车虽然极为小众，销量不高，但由于能够满足多元化的市场需求，一直存在至今。 在中国汽车品牌出海的探索期，贸易商采用平行出口的方式将车卖到国外，其实是在帮助车企投石问路、完成用户种草的过程。当第一批用户积累起来后，车企可以考虑进一步的市场策略如何制定。 事实上，今年已有地方政府默许了汽车平行出口存在的合理性，并未一味打压，而是通过出台政策引导其走向规范。今年2月，广州市出台的《优化燃油车平行出口相关流程工作方案》，通过简化注册登记流程、畅通管理链条、取消上牌指标限制等核心措施，推动二手车平行出口规范化发展。比如，明确车辆使用限制（仅限检测、维修及登记用途），要求7个工作日内完成“转移待出口”登记等。 立场不同引发争议不断 神州租车副总裁兼二手车业务部总经理李嘉接受《中国汽车报》记者专访时表示，大家之所以对零公里二手车的态度迥异，源于所处立场不同。一些自主车企在海外布局比较早，渠道建设相对比较成熟，甚至有车企20％～30％的新车都用于出口，此时如果税费低、价格竞争力高的零公里二手车再进入这些市场，无疑会对车企海外授权渠道造成冲击。 中国汽车品牌走出去，占领海外消费者心智首当其冲。一些自主品牌在海外市场投资建厂、完善网络、解决当地就业、缴纳税收，立足本地化耕耘多年，如果被零公里二手车扰乱了市场秩序，势必希望这种模式受到限制。 但是对于那些尚未开辟官方出口渠道的车企，面对国内市场异常激烈的竞争，新车、二手车不断降价，生产计划又暂时无法快速调整，生产出的车不是压在自己库里，就是压在经销商手里。通过零公里二手车的模式把车卖到海外市场，不仅可以回笼资金，还能缓解国内市场的内卷压力，为接下来的市场调整赢得时间。 对于二手车出口企业来说，5年前，国内长公里二手车并不足以支撑业务规模，只能从零公里二手车寻找出路。当时，国内新车、二手车的价格较高，在海外缺乏竞争力。而新能源车不仅免交购置税，而且功能丰富，和海外产品形成了差异化，具备一定的利润空间，因此零公里二手车一跃成为二手车出口的主流。 对于车企来说，无论是零公里二手车还是长公里二手车的出海，客观上是为其做了海外市场调研，积累了数据，建立了一定的品牌知名度。 这两年，中国新能源汽车频频走红海外。在俄罗斯和中亚国家市场，理想汽车无疑是平行出口大户。也许是感到出海时机成熟，理想汽车表示会将海外市场作为2025年企业核心战略之一。随之而来的是，理想汽车公开叫停了面向俄罗斯市场的平行出口渠道，以官方身份全面进军俄罗斯市场，授权当地经销商布局品牌网络。 5月底，理想汽车在俄罗斯的首家官方经销商中心开业。首批车型包括L6、L7和L9，提供3年或10万公里保修，以及高达16万公里电池保修。理想汽车表示希望通过完善的售后服务体系和提供官方质保，打造有别于处在“灰色地带”的平行出口渠道的竞争优势。 有熟悉二手车出口的人士表示，前期贸易商出口的零公里二手车，对海外消费者认识了解理想汽车起到了功不可没的作用。实际上，中国新能源汽车普遍具有强大的智能网联功能，车企能够通过车辆定位，轻松掌握自己在海外市场有多少车、在哪些地区保有量比较高等信息，相当于为理想汽车官方出海积累了大量可参考的数据。 二手车出口持久战已打响 二手车出口服务平台“汽车出口通”创始人王翔雨指出，我国二手车出口将是一场“持久战”。现在的二手车出口领域，面临着内卷、毛利过低、违规改装出口等乱象，导致出口企业对出口失去了信心和方向。中国二手车出口是借助中国新能源汽车产业崛起和在国家共建“一带一路”倡议背景下催生的发展方向。但中国二手车不会在近几年内就驰骋全球，需要认真分析内部优势和外部资源。如果进展顺利，预计会在3～5年内取得二手车出口第一阶段的成效，在5～10年内逐步建成面向全球的二手车出口成熟体系。在这场持久战中，长公里二手车出口才是胜负手。 王翔雨告诉记者，零公里二手车的成因并不复杂。不是所有车企都具备国际化意识，布局海外的节奏那么快，也不是所有车企都有精力在海外布局。奇瑞、比亚迪、吉利等企业率先在海外市场布局，而有些规模较小的车企并没有开展官方出口业务，其产品的出口完全是贸易商带起来的。客观上，出口贸易商扮演了帮助车企试水的角色，让车企了解到海外市场的需求，以便做出更精准的海外布局策略。 不过也应该看到，由于绝大多数零公里二手车没有售后保障，部分客户的车出了问题无法及时得到维修，所以对汽车品牌出海也产生了负面影响。另外如果车企官方已经在海外进行了较为成熟的布局，出口商再引入零公里二手车势必会冲击当地经销商的生意。 王翔雨告诉记者，长公里二手车出口不会冲击出口目的地当地的市场。从2024年下半年开始，长公里二手车出口量越来越大，因为近两年国内二手车价格受新车频繁降价影响已大幅下降，近5年累计降价幅度相当于之前15年的降幅。同时，新车出口价格越来越透明，而零公里二手车出口的利润越来越薄，导致一些车商转向了长公里二手车。零公里二手车出口终究不会成为主流，像理想这样选择官方出海的形式，会逐步替代零公里二手车。 李嘉也提到，去年下半年开始，二手车出口总量中，长公里二手车的比例明显增长，其中燃油二手车的竞争力在海外已得到体现。当然，为了让海外消费者更加接受中国车，神州租车与海外市场的修理厂达成合作提供售后服务，打消了他们对购买中国车的售后顾虑。 再如，约旦汽车市场体量不大，很难吸引国内车企在当地布局。此时，出口商、经销商正好可以填补市场空白。作为对中国汽车品牌在当地的代表，他们并不是将车卖掉就万事大吉，而是必须提供相应的售后服务。考虑到这些，神州租车虽然在发展初期没有能力自建维修体系，但还是寻找并组织当地的维修资源，为客户提供相应的保障。此外，还联合国内延保服务商共同出海。 长公里二手车进入增长通道 李嘉表示，国内二手车在海外的竞争力正在逐步提升，预计今年在二手车出口大盘增长的同时，长公里二手车出口在二手车出口中的比重能占到10％。神州租车一直坚持长公里二手车出口，今年出口量有希望达到去年的10倍。在他的规划中，未来神州租车二手车出口量，应该与其国内二手车交易量基本持平。 王翔雨也表示，平行出口的模式不会完全消亡。中国新能源汽车崛起的背后，是供应链优势在做支撑，中国新能源汽车在国内的价格永远是世界最低，车型也最新，技术也更好。国外部分喜欢尝鲜的客户会通过贸易商直接从中国拿车，就像国内平行进口车那样，虽然规模不大，但仍有市场供需。 四川宏盟中拓汽车进出口贸易有限公司总经理黄若愚也认为，未来二手车出口终将回归到长公里二手车。在他看来，我国二手车出口行业还没有进化到2.0时代。首先，二手车出口量中仍有大部分实际是平行出口车。其次新车品牌还未完成在海外市场的品牌推广和渠道建设，因此中国二手车未能充分流通，难以带动国内向外出口。第三，很少有大型经销商能够为出口的二手车提供售后服务，形成让海外客户敢买敢用的消费环境。 对于中国二手车出口的未来，李嘉认为，中国新车出口流程供应链已经打通，汽车外销供应链完全可以用来卖二手车。随着国内新车和二手车价格持续下降，长公里二手车具备了一定的竞争力，只要有足够的价差，海外客户就会考虑中国二手车。当二手车原产地价格优势继续凸显，中国二手车何愁在海外卖不动？长公里二手车越来越有市场，再加上中国汽车产业走出去的步伐越来越快，零公里二手车的市场就会自然萎缩。 长公里燃油二手车出海是第一阶段。第二阶段，随着最新电池技术的规模应用，国内将逐步淘汰技术落后的新能源汽车。这些新能源二手车销往中亚、北非、东南亚等地区，不仅能得到消费者的认可，车企也会大力支持，因为价差足够大，产品新老不同，客户群体不同，而且还能给当地经销商提供更多售后收入。 （内容来源：中国汽车报网，作者：陈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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